Warning:假车 不喜勿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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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是说,要我陪你说说话吗?”肖途低头,拂去刚点燃的烟落下的灰。
病人不太适合吸二手烟,于是他捻灭了小小的火焰。
“有烟灰缸吗?”肖途问。
“呐。”庄晓曼手指花瓶旁。
肖途把烟灰缸从花瓶旁拿开,随手放在另一个柜子上,那只刚点燃又被掐灭的烟静静地躺在里面。
烟瘾有时候就是被旁人带上来的。于是庄晓曼便从床头柜抽屉里抽出一支,刚打上火,肖途侧身过来夺走了她的烟。
“你现在生病,暂时不要抽烟的好。”肖途手指轻巧地夹着烟。
“浪费了。”庄晓曼摆摆手。
肖途作为吸烟人士,还是认识的,英国货呢。原来给自己享受的都是好东西,庄晓曼呀庄晓曼。
“嗯。”说完,他自己放进嘴巴里去了。
“…”庄晓曼挑挑眉,恨恨地看着。
烟雾缭绕,高档烟草味有一股钻人的醇香,苦中泛醉。
所以为什么多人好这一口,愿意为之倾付钱财。
来一根,躲在自己的蓬莱,此刻红尘虚妄,虽是如此,仍需销愁。烟好就好在不会说话,它沉默,你的满腹忧愁只用诉诸转瞬即逝的浓雾,多划算。
不过它有时猛烈,还要呛一呛你,让你清醒地知道这些是短暂的,连迷幻都带着现实的冷酷。
“你刚才为什么掐自己的烟?”她问。
“是觉得病人吸烟不好。谁想你反倒给我送了一根?”肖途笑,表情很狗腿。
庄晓曼走上来要拿打火机,肖途眼疾手快要拦,两人的手叠在一起。
肖途感受到了庄晓曼手上蕴含的“丰功伟绩”:虎口、食指指腹、掌心有一层老茧,这些,都是杀戮的侧写。
而肖途呢,是大拇指指腹、中指第一节侧边、手掌底部,那是与笔纸的悱恻,文人的通病。
庄晓曼的手冷,肖途的手热。加上这温度,绝对是遥远世界的两端了。
“别闹了。”肖途道。
这三个字,不耐烦得很,但是又很能哄得住人。
“肖先生,我睡也睡了,吃也吃了,你为了根烟跟我上纲上线,真是闲啊。”庄晓曼揉着太阳穴。
“庄小姐,你可别忘了,你这睡也睡了,吃也吃了,是谁的功劳。”雾团在肖途周身,庄晓曼看不清他稍稍得意的神色。
一个吻。
庄晓曼穿过烟雾。
带着先甘后苦的香水味,她穿过苦辣浓郁的烟草,穿过初次相见时的眩晕迷蒙,穿越大上海午夜场的人潮,穿过报社出门左转的街道,穿过和平舞会上两人似有似无的距离,来到了肖途面前。
肖途感受到她呼吸带来的气息,那是属于一位女性的,沉醉的,充满情欲的气息。
他立在烟雾中,错愕,不知所措。
是浓烈的吻,以至于肖途在博弈开局根本无法占有一席之地。
那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非常龌龊。
庄晓曼坦坦荡荡,她的一切虚与委蛇,都是为了任务与保护自己。
而自己,则亲手葬送了自己的过往,动手杀死了亲如慈父的方老师,将学生时代所有的意气、热血强挨着压抑起来。
他才是最应该孑然一身的人,因为,不够坚定。
那些失意的,潦倒的日子里,他干脆将欲望隐藏起来,用写作,吸烟来缓解避无可避的疲惫。
但这是不可能的,人性是无法回避的。
连同肮脏的那一部分,他想。
于是,肖途破罐破摔。
庄晓曼的主动,确实让肖途猝不及防,他开始笨拙地回应着,身体很诚实地有所反应。
“肖途?”庄晓曼没有再多说些什么,眼神很直。
她看到肖途无可奈何的神情。
他觉得自己恬不知耻,竟然如此享受,他从来无意于庄晓曼。
这个“无意”,是没有想到的意思。
他想不到,庄晓曼心中,他是怎样的存在。
同理,他也没有料到,就算自己把她放在心尖能颤动的位置,也从没有想过这是一个能有肌肤之亲的那个“女人”。
“庄晓曼”是一个符号,是与小顾的藕断丝连,是一颗子弹的赦免,是一个灵魂的具象。
他们的距离,伴随的是若有若无的接触,似隐似现的暧昧,这些,远比真正的肉体相触令人回味。
但是,如果真的触碰,又怎么样呢,他们两个人都很诚实。
庄晓曼的手勾勒着肖途的轮廓,他合适的额头,挺拔的鼻梁,两只深邃的眼睛,含有笑意的嘴。
太普通,太平常的形容词了,庄晓曼无法再描述,她看到的,是更抽象的东西。
像是一团烟,就攀附在肖途的脸上:是落寞、挣扎与沉沦,是幻灭的信仰,浑噩的疲惫,是意气钝化氧化过后的销损,是克制隐忍过后的麻木…
她贴着他,肖途感受到了庄晓曼的靠近,不断地撩动着欲望。
可肖途正处于某个十字路口,理智告诉他:庄晓曼需要的是休息;同时,他艰难地抵御着欲望的燃烧,喉咙深处憋着哑。
无数次地,肖途就这样,企图将自己割裂。这是何等痛苦。
“肖途?”庄晓曼的话在耳边,她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她从不认为自己“疯狂”。
这是她骨子里的自由与自私,根本不能被这病体所束缚,同时,也不许任何人以更宏大的概念来套牢她。
一起一起吧,我们又不是善男信女,都挣扎着,呼口气罢了。
“…”他知道,自己是没办法回去了。
他们彼此试探,像和平舞会的探戈,一个轻车熟路,一个还有些许生涩,步伐不坦荡也不遮掩,每一步移动都着小心翼翼,灵魂早己相触。
庄晓曼倒在肖途怀里,他文人的手摸索着,所及之处却仿若一片弥漫硝烟的荒原,空空如也。
只有她,从那无边的寂寥中走出。
我和你本不该相遇。他想。
“不要企图在你我的生命里做特别的存在。你知道,我们的命运,不是被掩盖,就是死亡。”晓曼哂笑一声,红色指甲油在黑暗中散发光采。
肖途把被子掖好:“你需要休息。”
“好的,肖先生。晚安。”她庄晓曼的语气又回来了,回到了那个冷酷至极的特工状态。
黑暗中,晓曼的后肩有东西在流动,原是来自肖途的呼吸。
肖途的胡茬时不时蹭着她的脖子,痒痒的,总是去触碰那敏感的神经。滚烫的体温加滚烫的体温,不点火,都太不正常。
最恨的是刹车,男女都如此。